2007年6月16日 星期六

格瓦拉 拉丁美洲的悲劇浪漫先知

2007/06/15

【文/南方朔】

二○○七年,是拉丁美洲浪漫革命英雄切‧格瓦拉逝世四十週年紀念。四十年前的十月九日,他率領的游擊隊在玻利維亞遭到美國中情局指導下的政府軍強力清剿,他受傷被捕並立即槍決,享年卅九歲,格瓦拉企圖藉著游擊戰爭,讓整個南美洲大陸擺脫美國控制,走向自主方向的夢想,宣告失敗。

但格瓦拉真的是失敗了嗎?答案卻再也顯然不過了。因為就在二○○六年,以反美為訴求的拉美左翼領袖,紛紛在這個大選之年獲得勝利。迄至目前,拉美的左翼政府計有古巴卡斯楚、委內瑞拉查維斯、巴西盧拉、阿根廷基什內爾、烏拉圭巴斯克斯、玻利維亞莫拉雷斯、智利巴切萊特女士、尼加拉瓜奧爾特加、厄瓜多爾柯雷亞,計達九國之多。

此外,墨西哥的左翼領袖奧拉多在作票疑雲下落選,但已憤而宣告當選,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組成「平行政府」,與靠作票而執政的政府打對台。在這些左翼領袖裡,包括查維斯、盧拉、巴斯克斯、莫拉雷斯、奧爾特加、柯雷亞等長期以來皆為格瓦拉的信徒。

這意謂著四十年前格瓦拉主張以游擊革命為手段而企圖達成的目標,現在終於時間成熟,可以靠選舉而獲致。四十年的時間差距,所印證的其實不是他的失敗,而是他那種先行者的地位更加鞏固確定。

目前拉丁美洲正在進行委內瑞拉總統查維斯所謂的「廿一世紀的社會主義」之重建工作。它們在外交上開展獨立自主路線,拒絕再當美國的後院。在內政上則揚棄那種美國財團及親美財團壟斷一切國家資源,因而富者愈富、貧者更貧這種「依賴而不發展」的策略,而將重要資源收歸國有,也將大批美國富翁所持有的大莊園收回,還地於民。

而對窮人則推動二○○六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孟加拉經濟學家穆罕默德‧尤努斯所創發的「微型金融」和「微型貸款」,特別是鼓勵教育,以助人脫貧。

另外則是展開各類拉丁美洲的整合工作,包括跨南美油氣管線的建造,拉美內部相互優惠貿易體系的展開等,「脫美」、「脫貧」、「區域整合及自主」,已成了拉美發展的新方針。

而這些其實也都是格瓦拉當年獻身游擊革命時的期望,儘管這條路仍前途坎坷,但在格瓦拉逝世四十週年的此刻,終究已走出了第一步。因此我們已可鐵口直斷,二○○七年已勢必成為整個拉丁美洲的「格瓦拉年」,其程度勢必超過一九九七年紀念他逝世卅週年。

近年來,台灣也開始出現格瓦拉熱,不但有關他的傳記、評傳和圖片集已先後多本面世,有關他的電影也曾上映,而最新的,就是這本由美國作家坎特所寫的小說《切‧格瓦拉之死》了,這是一本卅年前的舊作,但它雖舊猶新,我們可以由這部小說延伸出許多更深刻的討論,而在開始討論前,我們可先扼要敘述格瓦拉的生平。

格瓦拉出生於一九二八年六月十四日,他是阿根廷人,父為醫師,母親則是上流社會名媛。幼時他母親帶他參加帆船俱樂部的海邊活動,由於母親只顧嬉水,將他放在岸邊,他被冷風吹久,得到終生不癒的哮喘。後來他為了承襲父業,進入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醫學系就讀。

學生期間曾與好友騎著摩托車漫遊南美大陸,由於看到了社會的不平,人道情懷開始萌芽,成了甘地的信徒。但因一九五四年美國中情局策動瓜地馬拉軍人政變,推翻了主張國有化的阿本斯總統,並在瓜地馬拉大軍鎮壓,於是親歷其事的格瓦拉遂成了革命派。而後,格瓦拉在墨西哥邂逅了流亡的卡斯楚,成為革命夥伴。

一九五六年底,兩人偕同一群游擊戰士共八十二人,捨棄一艘原本只能容納八人的遊艇「格拉瑪號」要登陸古巴,但遇暴風,所帶武器多半被棄,也距預定登陸地點偏差了廿多英哩。他們登陸後旋即遭政府軍攻擊,最後只剩十二人,輾轉逃亡至山中打游擊,一九五九年革命成功。

古巴革命成功後,格瓦拉曾任陸軍副總司令、央行總裁及工業部長等職,而後他與卡斯楚意見相左而放逐派恩島,主張推動全球革命,他一度至剛果從事游擊戰,無功而返。

一九六六年底,又率隊赴玻利維亞,但因古巴革命成功後,美國有了警覺而全面防堵,於是格瓦拉的革命大業遂遭到極大困難。玻利維亞印第安農民不敢支持,玻利維亞共黨也扯後腿。游擊革命遂告失敗,格瓦拉也在受傷被捕後第二天即現場槍決。

他那張死體照片,中情局原先拍攝並公開之目的是要嚇阻各國革命派,但因該照片與耶穌受難圖太相似,反而更壯大了格瓦拉的死後聲名,他成為一九六○至七○年間歐美反叛青年的偶像,印著他頭像的T恤,直到今天仍在全球熱賣。

在這個政治冷漠的反啟蒙、反浪漫時代,格瓦拉已成了最後的英雄,他用他的失敗,鼓舞著人們已愈來愈稀薄的良心與熱情。在他死後四十年,整個拉丁美洲逐漸在他的影響下出現他所預期的改變。他的失敗又怎能不算是一種成功呢?如果沒有他那種明知不可也要硬幹到底但卻失敗的熱情,後來的人又怎麼可能找到終於成功的動力?

(本文轉載自傑伊‧坎特《切‧格瓦拉之死》序言,中文譯本由聯經出版)

1 意見:

Unknown 提到...

與其說現在的拉丁美洲發展是格瓦拉40年前的先見之明, 倒不如說是現代的拉丁美洲領袖利用了他的"浪漫"形象. 實質上, 他們的政策跟格瓦拉的理念並不一定相乎. 以委內瑞拉為例, 委國現在之所以有能力推行強行征收國內土地,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源油所帶來的收入讓政府有財力推行這類有利貧民的計劃. 而委國的土地政策重於強收, 而不重配套, 教育, 以及協助被分配到土地的小戶貧窮農民, 這些小農在缺乏技術, 資金和大型機器的情況下, 根本無法有任何競爭力. 委國的土地政策, 幾乎可以說是一種收買國內貧民人心的手段. 收回有權力者的土地, 固然是大快人心的事, 但事實上這並不是真正幫助農民的政策. 而且這聲東擊西之法, 也讓民眾看不到現在委國因石油而得財富, 實質上仍是歸到小數人手上. 在委國的原油資本用盡之前, 他們必需找到真正讓國家經濟走上軌道的方法.

脫美的確是世上所有國家(甚至是美國本身)皆要有的目標. 但這也很容易變成一種口號. 就像在台灣, 政客只要說出愛台灣, 反中國(或是要反過來也可), 政見是什麼倒不重要. 要脫美(或是台灣的脫中)就要在經濟上有能力站住陣腳, 拉丁美洲做到這個要依靠是絕不是查維斯的"廿一世紀社會主義", 真正有效的社會主義絕不可是國家政策, 而是超越國家的政治理念, 在國際級議題上與美國抗衡, 推動一個真正自由的市場經濟, 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歐美各國離譜的資助/保護本國農民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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